7. 鐘鼓樓(中國北京)
鐘鼓樓-何勇
鐘鼓樓吸著那塵煙,任你們畫著它的臉,你的聲音我聽不見,現在太吵太亂。你已經看了這麼長的時間,你怎麼還不發言?是誰出的題這麼的難?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。
鐘鼓樓也不算是偷渡景點,因為一本介紹北京的旅遊書中若沒有鐘鼓樓,簡直成何體統?但我必須承認,當年做北京時,資料庫裡早已圖文不缺,而我卻還是專程去了一趟鐘鼓樓。我不是為了看什麼鐘王,也不是為了聽什麼擊鼓,我是為了何勇去的,想去看看二環路裡的人們,是不是真有那麼多的時間,想去看看他們是否正在說著,誰家的三長兩短。
何勇在1994年的這首歌,是在感嘆老北京的正在消失,十多年後,另一位北京歌手郝雲在《這個城市》中已然唱到:「胡同早已變了模樣,大雜院都變成樓房。」看來這消失的進行式經過了一個世代,已經進入完成式了。不過我更在意的,是何勇本人的消失,想當年,人稱「魔岩三傑」的竇唯、何勇、張楚,如旋風一般席捲兩岸三地,為中國樂團掀起大浪波濤,只可惜浪潮並未延續,魔岩三傑的音樂領先時代太遠,時代遲遲未能跟上,竇唯等人的孤單身影於是又被通俗流行樂的洪流所淹沒。20多年後的魔岩三傑,被人說是一個死了、一個病了、一個瘋了(雖然竇唯事實上還活著,但狀態也的確成仙了)。於是乎,20多年前聽鐘鼓樓,是何勇為了老北京而悲摧,20多年後再聽鐘鼓樓,是我們為了老何勇而悲摧。
8. 61號公路 Highway 61(美國明尼蘇達)
《Highway 61 Revisited》-Bob Dylan
「噢,」上帝對亞伯拉罕說:「殺一個兒子獻給我吧。」亞伯說:「老兄,你跟我鬧著玩的吧?」上帝說:「不是!」亞伯說:「啥?」上帝說:「你想怎麼樣都隨你的便,亞伯,不過下次你看到我來,最好滾遠一點。」「好吧,」亞伯說:「你要我在哪裡殺了他呢?」上帝說:「就在61號公路上。」
好吧,坦白從寬,這裡我並沒有報導過,不是不想,而是沒機會。原本美國開放免簽那年,我提案了一系列美國導覽書,其中包括《五大湖區》與《密西西比流域》,可惜因為市場考量未能成書,不然這條公路真的有很多故事可寫。
1965年的《Highway 61 Revisited》是巴布狄倫(Bob Dylan)的第6張作品,或許也是影響全球樂壇最重要的一張。在此之前,巴布狄倫總是以社會責任、青年導師的形象出現,唱著抗議體制不公的民謠歌曲;而所謂搖滾樂,在當時還在歡快地唱著無腦的小情小愛,被覺醒青年們當成靡靡之音。但狄倫老爺做了一個至今所有天團都不敢做的事,那就是一腳把自己的粉絲踢到天外。在《Highway 61 Revisited》中,狄倫大量使用搖滾樂團的元素,插電的吉他、狂擊的鼓點、嘶吼的唱腔、吵鬧的音箱,主打曲《Like a Rolling Stone》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,劃破世間假象(以精神層面來說,這是我聽過最兇狠、最硬派的歌,遠超過重金屬和饒舌)。這張專輯的最終高潮,就是在隔年的巡迴演唱會中,一站一站與台下歌迷對嗆,堪稱史詩級的分手。但其實仔細聽的話,狄倫分手的並不是民謠,而是加諸在他身上的創作束縛與道貌岸然的冬烘虛偽,他其實是將民謠的意義多元注入搖滾的活力表現,既重生了民謠,也改變了搖滾,為後世樂壇開闢出泱泱大道。
其實在巴布狄倫之前,61號公路就已是藍調中的常客,別的不說,藍調最有名的鄉野奇譚,就發生在密西西比州的61號與49號公路交叉路口,傳說中,羅伯強森(Robert Johnson)就在這個「Crossroad」,用靈魂向魔鬼交易了吉他神技。這條公路之所以具有指標,是因為它沿著密西西比河縱貫美國國土,並串連起紐奧良、曼菲斯等藍調重鎮。而對於來自明尼蘇達的狄倫老爺來說,61號公路是他家鄉希賓(Hibbing)與出生地杜魯斯(Duluth)的連外要道,也是他逃離家鄉前往音樂世界的出口。不過隨著高架公路體系發展,現在的美國國道61號已和60年代有所不同,杜魯斯以北直到加拿大邊境的路段,已被明尼蘇達州道61號所取代了。
9. 吉米罕醉克斯之墓 Jimi Hendrix Memorial(美國西雅圖)
《Straight Ahead》-Jimi Hendrix
我們要並肩而立,我們要有組織的站在一起,向人們傳送力量,這就是他們的吶喊。靈魂的自由,傳下去,傳下去,不分老幼。
最後一個景點,可能台灣沒有其他編輯會放進旅遊書吧?但是我放了,因為那是我每次到西雅圖都會去看一看的地方。
當今之世,許多樂手都被冠上「吉他之神」的封號,但在這些大師自己的心目中,吉他之神永遠只有一位,那就是吉米罕醉克斯(Jimi Hendrix)。吉米罕醉克斯是60年代的左撇子吉他手,因為從小被矯正的關係,他兩隻手都可以彈琴,事實上他獨特的琴色,有可能正是來自他將右手吉他的弦倒裝,而用左手彈奏的緣故。我們很難為吉米的曲風歸類,因為今日我們習已為常的眾家樂派,追本溯源有很多都是受到吉米影響,而現在被廣泛運用的彈奏技巧,有很多也是吉米發明。他不但改變了吉他的指法,甚至改變了吉他的結構,重新定義了電吉他的潛能,讓人們聽到不一樣的聲音。你可以想像在半個多世紀前,當人們看到這種前所未見的表演時,表情應該就像人類第一次看到火車那般驚訝。另一個令人吃驚的是,吉米既不會寫譜,也看不懂譜,也許就是因為這樣,他才不會被既有的音符侷限,總是隨心之所至,任何聲音、任何形式都難不倒他,就好像他只是個媒介,將音樂之神對他的耳語傳達給世人。
吉米1970年辭世後,與家族合葬在西雅圖東南方的倫頓市,數十年來,每日前往祭拜的人絡繹不絕,人們會以香煙、啤酒甚至大麻當作供品,然後穿著搖滾T恤在墓前合照。讓我感到訝異的是,我原本以為會前來致敬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大叔,但其實十來歲的青少年也不少,或許吉米的音樂已經像貝多芬、莫札特一樣,成為跨越時代的經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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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Klay
本名蔣育荏,MOOK資深採訪編輯,主跑美加、歐洲路線。由於MOOK主管對疊字稱呼有種奇妙偏好,因而在公司裡又常被稱為蔣蔣。或許是雙子座的緣故,喜歡出門遊玩,也喜歡宅在家裡;喜歡寫作,但也喜歡拖稿;喜歡講幹話,但其實很正經。目前為特約作者編輯、兼職導遊領隊。